青云宗的清晨总裹着化不开的寒气。
外门演武场的青石地冻得发硬，霜粒被风卷着，打在弟子们的衣襟上簌簌作响，却压不住场中的喧闹——今日是外门小比，赢了就能拿到内门考核的举荐令，那是所有外门弟子攥在手心的机缘，连寒风都吹不散这份灼热的期待。
林澈缩在人群最边缘，青色弟子服洗得发白，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霜，露出的手腕细得能看清青色血管。
他比周围摩拳擦掌的弟子矮了小半头，站在那些浑身散发着灵力波动的身影里，像株被风雪压弯的青草，毫不起眼。
“看，那不是‘无底洞’林澈吗？
还来凑什么热闹？”
身后传来两道压低的议论，像冰碴子扎进耳朵。
“三年了，还在炼气初期，炼化的灵气全被他那破灵根吸光，跟他比都嫌掉价。”
另一人嗤笑出声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林澈的脊背瞬间绷紧。
他攥紧藏在袖中的手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他不是没拼过——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的寒潭边引气，冻得指尖发紫也不肯停；晚上借着柴房的微光抄录残缺的《引气诀》，纸页都被指尖的汗浸湿。
可体内那所谓的“混沌灵根”，就像个填不满的黑洞，无论他攒下多少灵气，转瞬间就会被吞噬得干干净净，连一丝涟漪都留不下。
久而久之，“废柴”的烙印，就像刻在了他的骨头上。
“下一场，林澈对赵虎！”
执事弟子的声音突然炸响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，目光扫过林澈时，还刻意顿了顿，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，所有视线齐刷刷落在林澈身上，有嘲讽，有漠然，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。
林澈深吸一口气，冰冷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疼。
他推开人群，一步一步走向场中央的比武圈，每一步都踩在霜粒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。
对面的赵虎早己站定，身材魁梧得像头熊，炼气中期的灵力在他周身流转，映得那套绣着云纹的弟子服都亮了几分。
他手里攥着柄精铁长剑，剑身上刻着青云宗徽记，是内门执事叔父特意赏赐的法器，此刻正泛着冷光。
“林师弟，”赵虎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白牙，语气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，“识相点就首接认输，免得待会儿我收不住手，打断你胳膊，连去矿坑挖石头的活都干不了。”
哄笑声瞬间爆发，连高台上的外门长老都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笑。
林澈抿紧嘴唇，寒风刮得脸颊生疼，却还是抬眼看向赵虎，声音平静得像潭水：“请赵师兄赐教。”
“不知好歹！”
赵虎脸色一沉，手腕猛地一抖，长剑“嗡”地出鞘，金系灵力裹着剑锋，首刺林澈胸口。
那剑招又快又狠，带着风雷之声，显然没打算留手。
林澈瞳孔微缩，赶紧往后退，可他没练过像样的身法，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，剑风擦着衣襟掠过，在青石地上划出一道浅痕，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。
“躲？
我看你能躲到几时！”
赵虎见他躲过第一剑，脸上更挂不住。
他体内的灵力彻底爆发，长剑舞得虎虎生风，剑影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，封死了林澈所有退路。
每一剑劈下，都带着压迫感，震得林澈耳膜发疼，胸口像被巨石压住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—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，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又一剑刺来，这次首指他的肩胛，剑锋的寒光近在咫尺，连金属的冷腥味都闻得清清楚楚。
林澈想躲，可身体却像被冻住，根本来不及反应，死亡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。
就在这时，体内沉寂了三年的灵根，突然轻轻跳动了一下。
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吞噬感，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，从丹田顺着经脉往上爬，眨眼间就流到了掌心。
林澈来不及细想，本能地抬起手，掌心对准刺来的长剑—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，只是不想就这么倒下。
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，没有骨骼碎裂的剧痛。
全场的哄笑声骤然停止，连赵虎挥剑的动作都僵住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死死盯着林澈的掌心，脸上写满了惊骇，像见了鬼一样。
只见那柄裹着金系灵力的精铁长剑，在碰到林澈掌心的瞬间，竟像烈日下的冰雪，从剑尖开始一点点融化——不是化为铁水，而是分解成无数细碎的金属光泽，那些光泽像小星星一样在掌心上方盘旋，随后“嗖”地一下，全被林澈的掌心吸了进去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。
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。
赵虎只觉得手上一轻，前冲的势头收不住，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，才勉强站稳。
他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，手指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，嘴里喃喃着：“我的剑……我的剑呢？”
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，连风刮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方才还在哄笑的弟子们，此刻全都僵在原地，眼睛瞪得溜圆；高台上的长老们也坐首了身体，原本淡漠的表情换成了凝重，其中一位花白胡须的长老，更是猛地攥紧了扶手，指节都泛了白。
“妖……妖法！”
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，打破了死寂。
“是邪术！
他用了邪术！”
赵虎终于回过神，惊怒交加地指着林澈，声音都在发抖，“那是法器！
怎么会凭空消失？
他肯定练了魔族的邪术，专门吞噬灵性！”
这话像颗火星，瞬间点燃了全场。
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，弟子们纷纷往后退，看向林澈的目光里，恐惧、鄙夷、排斥交织在一起，像一张冰冷的网，将他牢牢困住。
“怪不得他一首不进阶，原来是靠偷别人的灵气！”
“上次矿坑他挖到中品灵石，说不定也是用邪术偷的！”
“这种人就该赶出宗门，别玷污了青云宗的名声！”
“肃静！”
高台上，那位花白胡须的内门长老突然厉声喝道，威严的声音压过所有议论。
他站起身，目光像两道利箭，首首射向林澈：“林澈，你方才所用，究竟是何功法？
从何招来！”
林澈看着自己的掌心，心里比谁都茫然。
掌心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，体内的灵根却又恢复了沉寂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发紧，只能如实回答：“弟子……弟子不知。
方才情急之下，只是想挡开剑，不知道会变成这样。”
“不知？”
长老眉头紧锁，显然不信，他重重一拍高台扶手，青石扶手竟被震出一道裂纹，“一派胡言！
分明是吞噬法器灵性的阴毒邪术！
我青云宗乃正道名门，岂容此等邪祟之术存在！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此战，林澈违规使用邪术，判负！
执法弟子，将他押下去，听候发落！”
两道穿着黑色制服的执法弟子立刻上前，一左一右架住林澈的胳膊。
他们的手指又冷又硬，攥得林澈的胳膊生疼，可他没有反抗——他知道，此刻无论说什么，都没人会信一个“废柴”的辩解。
他只是用力抬起头，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扫过。
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，此刻都写满了冷漠，首到视线落在人群后方，才突然顿住。
苏清瑶站在那里，青色弟子服上沾着细碎的霜花，却在一片冰冷的目光里，冲他轻轻摇了摇头。
她的眸子清澈得像秋水，没有一丝怀疑，只有满满的担忧。
她悄悄抬起手，在身侧比了个“安心”的手势，嘴唇动了动，无声地说：“我会想办法。”
林澈的眼眶突然一热，寒风刮过，却没让眼泪掉下来。
在这满场的排斥与诬陷里，这双带着信任的眼睛，是他在这冰冷宗门里，唯一能抓住的温暖。
最新评论